第二章 阿尔玛见闻
德加尔的没落看似因争权夺利，实际上是所有人的私欲一起熬干了最后这点基业。
——阿尔玛大君
3、阿尔玛之花
经过昨日的晚宴，盎恪早早将拜望的礼品准备好，在巴鲁的院中的凉亭，等著巴鲁起身。不一会儿，女侍便请盎恪进中庭正堂，巴鲁正用着简易的茶点，见盎恪进来，便邀他一同用餐，盎恪稍作推却，少不得陪着用些茶水。女侍自觉地退出，留下二人相谈。
“先生远虑，今日拜望的私藏茶才能准备好，不过，我倒觉得这雷琛未必能干，一个郡守，对吃这般研究，还带头引领一郡的人在饮食上这般下功夫，他难道不怕养出一郡的吃货？嘁！”巴鲁虽然嘴里损著雷琛，但是昨日盛宴的壮观和精彩的烹饪解说着实震撼，只是隐约觉得雷琛的心思没用对地方。
“大人的话固然有理，”盎恪正了正神色继续道，“下属此来，夫人多有叮嘱，其中就有这个雷琛。昨天宴会上接洽，印证了夫人的卓识。下属反复思量，也有些浅见，今日特来禀告大人。”
“噢？先生必然思虑周全，到底是我年轻心急了。”巴鲁面皮红云一闪，比起平日倒是发自内心地愿意受教。
“大人看问题，已是独具慧眼了，”盎恪安于谦逊地说道，“您与夫人所见相同，若是阿尔玛在发明火药之初，便钻研与武器研究，德加尔根本没有一点机会崛起。属下昨日见到雷琛大排筵席的样子，本也认为这郡守名不副实。可细细思量，才觉察其厉害之处。”盎恪顿了顿，接着说道：“雷琛这番举动看似随意，但从炊具中的科技应用，便可见阿尔玛科技发达，换言之，他此刻安于和平，便可用之于民生，若哪天惹了阿尔玛，它有能力造出比德加尔更先进的武器，这是其一。其二，雷琛亲执农业，估计农耕、制茶中，少不了设计更加巧妙的装备，所以这雅好欣然的茶都，必然钱粮富庶。其三，大人可记得昨日那厨子讲我们两国的饮食差别？夫人早就意识到，长期食用精纯的食品，随着年龄增长怕有不可预知的危害，虽然我国的族长精力健旺、相貌年轻，但是自从第五代族长开始，总是突然薨逝，夫人担心族长安危，有意趁这次任务，从精于饮食的雷琛入手，理出些眉目。其四，也是我昨天思忖后最心惊的一点，不知大人可否发现，这阿尔玛的机械无论农耕、制茶，还是府衙、商铺，官民所用的不是一般的生铁，而是我国枪炮生产中所用的玄铁，一旦战争爆发，这些玄铁回炉改造，便是玄秘术武器的制作原料，一个绍郡尚且如此，阿尔玛不知还有多少个绍郡。况且，若论玄秘符文的深度研究，阿尔玛恐怕远超我国。”
“难怪父亲要这般安排！”巴鲁听后径直站起，旋又坐下，眯着眼，右手的虎口摩挲著下巴，“原来阿尔玛竟是块硬骨头，让其自损是最佳的选择。”说罢，巴鲁心里对盎恪的佩服又多了几分，不愧是母亲千挑万选的人，同时进入绍郡，他竟能如此心细如发，观出许多门道，不似自己一路上只顾著欣赏茶女。
“大人，当务之急是我们需从雷琛处以农耕机械实地学习为名，弄清楚绍郡的水源分布。”盎恪见巴鲁脸上一阵红白，心下了然，亦不点破，意味深长地直说重点。
“怎么？”巴鲁一凛之下，涨红了脸，“先生要我学勒古那套手段么？”
“我知大人不是诡谲之人，不过这是夫人的意思，”盎恪认真谨慎道，“其实……大人若想开了，也没什么。族长的几位公子，目下只有大公子牢牢地将术赤台控制在手中，任谁都没能让术赤台从大公子手里翻出花儿来，忽雷公子上次执行的任务不也佐证了这其中的关窍么？”盎恪见巴鲁神情不似方才那般抵触，继续说道：“绍郡是模范重镇，我们摸清了，再去其他郡县，自然会事半功倍，完成任务定然有利无害。此外，大人即来了茶都，不妨顺手牵羊地学些小技巧。”
“噢？这话又怎么说？”巴鲁认真地请教到。
盎恪谦和道：“大人昨日在晚宴中难道不觉得奇怪么？即便阿尔玛的食物再与我国不同，我们直吃下了平日饭量的三倍，才觉得刚刚饱腹，这里面怕是大有文章。”
“啊！是了，”巴鲁忍不住以手扶额道，“先生不说我还不在意，确实如此，我吃了那许多食物，到也没觉得不适，也就没当回事，按照您的说法，难道有什么问题么？”
“问题到没有，但是足见阿尔玛待客的诚意和巧思，大人可记得筵席之上，总有若有若无的香味，闻之便食指大动，腹中食物似化做能量般输送躯体？”盎恪见巴鲁眼睛一闪，认真地点了点头后，继续道：“这是雷琛独创的秘香，取材绍郡去腻解食的茶叶，以玄秘术提纯后并不食用，只慢慢地熬著，散其茶香，闻之即可消食化腻。可见，阿尔玛人并不是弃用提纯食物的法子，而是能这般巧用。”
“这……厉害厉害，”巴鲁听后不禁轻叹，心下渐渐地觉察出雷琛的不简单，随之又问道：“先生是从何处探明的？”
盎恪不自觉地压低声音道：“这要多谢第一日引我们来官驿的牌官了，他还指点了……雷郡守制此秘香喜用郡内哪一片茶山的茶叶。”
话分两头，当巴鲁与盎恪私语之时，雷琛已经做好了待客的一应准备，秋高气爽，金风阵阵，庭院中自成高远华然，雷郡守踱著步，远眺蔚然，多少有些思念云京的繁华。
他少年得志，也因着卓然干练的本事远放重镇，不过人都想往高处走，更何况心怀大志的男子？此次若是能根据阁老的计划落实，回到中枢为官指日可待。
侍者突然打断了雷琛的沉思，通报了德加尔国的使者已经按照吩咐引至官厅，他正了正衣襟，不疾不徐地走向官厅。
“雷郡守关照，早早就备下茶点，倒是我们来晚了。”巴鲁带着外交式的笑容说道。
“哪里哪里，”雷琛示意二人落座，边说道，“不知昨日的宴席用的可还尽兴？”
巴鲁微微一笑，看了盎恪一眼，盎恪忙道：“自然尽兴，郡守的准备独具匠心，让我们大开眼界，而且像个大肚汉一般，尝遍了筵席菜式，为表谢意，今日备下一点薄礼，请郡守不要嫌弃才是。”
雷琛微笑道：“公子、贵使客气了，二位是邻国重臣，大君都甚是看重，我一个外官自然尽力相待。”说罢，也只是扫了一眼礼物，并不以为意，然后吩咐府内的人，取来一个盒子，向巴鲁道：“大人的心意，下官甚是感激，这点回礼请务必收下。”巴鲁客气一番后留下了回礼。
“久闻绍郡是阿尔玛之花，经过昨日，方才明白此言不虚啊！”巴鲁赞叹著笑道，盎恪也附和著。
雷琛听后，依旧挂着淡淡地笑容：“一点虚名在外，实在不足挂齿。这绍郡并无奇巧，不过是因地制宜，种、采、制茶而已，其中机械、秘术加持，多在制茶、饮茶上，公子和贵使既要实地采风，可依著兴趣了解，下官已安排好了郎官做向导。”
雷琛三言两语便将巴、盎二人的恳求和自己的安排交待尽了，堵得二人不好攀谈旁敲出什么资讯，这招连消带打让二人只好顺着雷琛的安排，在接下来的几天自行摸索。巴鲁和盎恪几天过后，本来紧著的心放松了几分，所有的观摩、学习，从不见阿尔玛人藏着掖着，但有所问，必然解释地清楚明白，盎恪更是趁著田野实地出行时，暗暗记录下了种茶分布的县，以及县与县之间的分布格局、水井河流的走向。短短三日后，自信明的、暗的全都摸全了，巴鲁便出面与雷琛告辞，带着一行人向大都云京出发了。
雷琛站在城墙上，望着远去的车队，听着郎官细细地汇报，运筹帷幄般自语道：“我还以为文森特派出的第二子有什么高明手段，没想到折腾得动静大，来来回回却还是勒古那一套，他当阿尔玛是术赤台那班毫无根底的贸易贩子么？”
“马上用量子玄光向阁老通传。另外，将德加尔使臣奉上的礼物，分列清单，派人尽快送到云京，上报阁老。”雷琛例行公事般吩咐到。
4、云京水月
巴鲁一行人，按照计划，终于抵达了阿尔玛国的都城云京。
云京的富庶与繁华让人错不开眼，但却没有富贵逼人的珠光宝气。与德加尔国更为不同的是，这里人人崇尚科技造福，无论衣食住行，各行各业的发明创造只围绕着生活便利、简约，哪怕是清贵高官也不在日常生活中讲求奢华享受。如果说德加尔国的财富气象是炙手可热、烈火烹油般炸艳，那么阿尔玛的富庶繁华便是涵容敦默、如水绵长般浸润。
巴鲁根据外事的章程，在云京的官驿住着，外事的官员早在他们抵达云京的第一日便妥当安排了食宿，并商榷定下了随后一应安排。他与盎恪只等着明日与大君正式接洽会面，其他事情也差不多处理完了，闲来无事，巴鲁给所有人放了半日的假，自己与盎恪行至云京最繁华的群贤街，挑了名头最响的凤仪楼，只寻了大堂一个半敞开的席面儿，要了简易的银壶铜炉，煮著雷琛赠的茶叶，点了几份小吃，慢慢地消遣著。
茶楼里人来人往，生意好的很，盎恪观察了片刻，发现有聚在一起谈论发明的公子，也有在一起切磋技术实操的高阶匠人，谈生意的、托人办事的，各色人齐聚于此。也是凑巧，邻桌聚著群年轻人，衣着八成新的襦衫，聚在一处谈著云京中大家族的故事，瞅着他们并不像大家族的子弟，却言之凿凿，倒也奇怪。其中一个为首的，正在讲慕容阁老当年名动云京的故事，突然吸了吸鼻子，扬著头寻味般道：“妙、妙，想不到在这里还能闻到雷郡守的秘香。”其余的人附和著，也大口大口的吸著。
盎恪请示地看了巴鲁一眼，见巴鲁点了点头，盎恪便侧身相请道：“这位大哥好见识，我等刚刚从茶都而来，初入云京，听您刚刚讲的故事颇为精彩，我家主人甚是喜爱，若不嫌弃，可否过来一叙。”
那男子面上不见丝毫意外之色，起身行礼笑道：“先生客气了，银壶煮著秘香，这是贵人的做派，却不知为何二位坐在二等的席面上？”
盎恪豁达一笑，边让其入座边笑着道：“您说笑了，我与主人是德加尔人，来贵国游历，与绍郡郡守有些交情，才赠了这秘香。主人年轻，第一次来云京，图个热闹新鲜，才选在这里的席面。不知您如何称呼？”
“哈哈，贵人客气，我是这茶楼的说书人，大家都叫我栩哥儿，不知贵人如何称呼？”栩哥儿大方应对，一副江湖洒脱之态，倒是十分对巴鲁和盎恪的胃口，商贾之家本就三教九流里滚打得通透熟稔，故二人对这青年又多了几分好感。
“主人是家中的二公子，我叫央各，”盎恪说罢，栩哥儿向巴鲁致意见礼，此时盎恪顺势相邀，栩哥儿客气了两句，回头相同伴招呼了一声，才在巴、盎二人的席面上落座。
“方才听栩哥说慕容阁老年轻时的事儿，十分有趣，倒像亲闻亲见一般！”巴鲁笑着问道。
栩哥儿面不改色，笑得从容，邻桌的一位后生忙解释道：“贵人初来云京，不知不怪。栩哥儿可是我们这行拔尖儿的人物，清贵官商家中有应酬的，大都邀栩哥儿捧场，去年君后的生辰，还请了栩哥儿入宫贺寿呢！”
“去去去，别在远客面前吹破了牛皮。”栩哥儿故作嫌同伴多事的样子，笑着怼了两句，随即向巴、盎二人道：“贵人们莫嫌，我们行儿的人，靠着嘴吃饭，难免话多惹人烦！”
“哪里，这样说话才痛快，想不到能有缘碰上您这样久在贵门行走的先生，定然是拣清贵们的风雅楷模之事，说给大家听了。”巴鲁坦然交谈，继续道：“慕容阁老年轻之时，助大君定了国内的诸多大事，可如今呢？”
栩哥儿笑道：“如今？呵呵，阁老是国之重臣，位高权重，该有的都在那里摆着，难不成还似年轻时建功杀伐么？阁老人品贵重，早些年已将精力放在家风教养上了。”
“这么说来，慕容家的子侄想必也十分出众喽？”盎恪顺着话锋儿继续追问。
“倒也不能一概而论，”栩哥儿带着几分遐想地笑了笑，定睛看着盎恪道：“慕容家如今最出色是阁老的幼女——水月郡主，郡主今年方才16，可是郡主的封号14岁便封了。钦封的那年，大君在诏书中以“性如幽兰、淑质蕙和”形容水月郡主，由此便可见天家的盛赞了。”
“郡主的盛名，在我国也有耳闻，听说郡主谈笑之间便化解了一桩谋逆大案？”盎恪替巴鲁试探道。
“二位贵人莫急，今日有缘，再过一刻我便会在这茶楼里话说这段故事，鄙人不才，不敢夸口精彩，但对这段故事说的还算熟练，您二位若不赶时间，不妨听听，权当捧个场。”栩哥儿笑眯眯地说完，起身又说道：“见谅，开讲前还需做些准备，不能相陪了，稍后再与二位陪话。”
巴鲁与盎恪向栩哥儿道了声“自便”，遂与邻桌并在一起，叫茶楼多添了些果子糕点，并续了一壶象山云雾茶，与这般同处江湖的话本先生们拉拉杂杂地聊了起来，方知这栩哥儿在云京独一份儿，上至天家，下至工匠商贾，但凡有财力讲脸面的人家，莫不以能请到他讲话本充门面为能。亦因栩哥儿见识广，且天资不凡，他的话本故事配上玄秘术，故而格外精彩，远不是其他说书人的魔术手段可比拟。相谈下来，二人倒颇期待栩哥儿接下来的表演。
掌声雷动间，只见栩哥儿已登了台，郑重地向欢呼如雷的茶楼众人致谢行礼后，说了些官样介绍，无非是慕容阁老的家境声望，话音刚落但见栩哥儿扇子一抖，所有人一瞬间似入了宫殿场景。巴鲁、盎恪心中惊呼，面上却镇定，只听栩哥儿的声音似远远传来、徐徐道著：“诸位，话说慕容阁老乃国之柱石，家中男丁优秀，然而最奇的是幼女，大君封做水月郡主……”
巴鲁、盎恪接下来，便如同进入了水月郡主当年的事件之中。
当年，大君除了刚刚联姻的文森特氏君后（赐名婧），还有贵、淑、德、贤四妃。德妃诞下的第三子端木玑，欲拉拢慕容阁老，取得慕容家族的支援，联合德妃布下了好大一盘棋……
--完--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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